南橘北枳
小时候，我们学到了“南橘北枳”的故事：同样的种子，生在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则为枳；仅仅一河之隔，南北之差，其结果却分外鲜明，这就说明——环境对质量有着重要的影响作用。一个空间地域，如工作环境、居住环境，乃至读书环境，都与我们的生命质量息息相关，这就是古人所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语义指向。
最近我来到了我从小生长的湖南省长沙市雅礼中学，这里现在是湖南省综合指排全省第一的名校，在全国排第五名。只见从小我和伙伴们嬉戏的校园仍然草长莺飞，绿色葱茏，满目都是高大的法国梧桐，校园是标准的四百米全塑胶跑道，内里第一层是标准跑道，往外第二层是一圈石头看台，再往外第三层是铁栏杆围栏；最外面一层是环绕人行道……记得我读初二时，有一次上体育课，正碰上长沙下大雨，于是教体育的伍老师就挥师到教室跟我们上室内课，他说：我们雅礼这个操场是全国一流的，他把这个架构非常详尽地向大家介绍。我当时听到他这种说法，颇不以为然，心里暗忖：“伍老师又吹牛皮吧，你又没有出去见什么世面，外面的世界这么大，我们读的这个中学操场怎么会是全国一流，呵呵。”当时心里对外面很是向往，觉得世界很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中国就还有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即便是长沙还有师大附中、一中，你怎么能口口声声称自己家的是最好，真的有点自不量力…..可是时光过去了二十多年，我已经四十岁的人了，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伍老师当年此言这虚。自己也算是跑了很多地方，游览过一些学校，包括一些大学，我还真真切切地感觉，有一些二、三流的大学的操场甚至都还不如我们这个当年我们不觉得如何了得的雅礼的操场，一直到今天，我觉得我去过这么多的地方，真正最影响我，给我知识和勇气智慧的地方就是雅礼校园这块宝地，是这块陪伴我童年少年成长的这个校园才是影响我一生的地界。这里真是“尊老爱幼”、“父慈子孝”“书声朗朗”、“家庭和睦”“夫妻关爱”“儿女成材”的好宝地。这个玄机真的只有阅过千帆的人才能理解。
我在长沙土生土长，在天津读过四年书，在广州工作过半年，十一年前工作关系到了深圳，过去由于工作职业的关系，也是天南地北地去了很多地方，加上这些年在湘粤无数次的穿梭真地为中国每一个地域极其不同的风俗民情所惊叹。具体地说：就是北方憨、南方精；北方咸、南方甜；北方厚重、南方务实。就拿长沙跟深圳两个城市来比较，真的是一衣带水的邻邦各个方面却南辕北辙，差距甚远，完全就是两个国家。比如说：在长沙，很多单位同事之间也会有说有笑，彼此开玩笑，说话很放松，说话的人很直，听的人也一笑了之，不会太当真，反而这种所谓的“嘻嘻哈哈”不但不让人反感，相反觉得气氛是真正的合谐融洽；可是在深圳的正规单位，包括政府或者企、事业单位同事之间，别说开玩笑，连有时正常的咨询问一个事情，都一板一眼，客客气气，中规中矩，尽量不带很多的感情色彩，制度大于人性，让人感觉真的是正儿八经，不苟言笑，的确是做事是规范，但是总觉得少了真心的沟通，少了个性化的东西。因为这种移民城市环境，每个人来自不同的地方，风俗习惯、性格特色、心里底线都不一样，你说话一不小心，说话的无心，听话的有意。这里又不是长沙，大家都可以直来直去，马上可以直接地反驳置疑，在这里就怕别人听了又不动声色，内心却生出无限罅隙，背后狠狠地搞你，你就死定了。所以我在深圳十一年，同事们既不真正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他们，因为从来没有交过心，不像在长沙，讲两句话就很熟悉了，把自己家里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全部倾诉给你，甚至还非常热情地召唤：“有空到我家里来玩罗”。可是在深圳，感觉这个城市都是亲密有间，不同于在家乡可以迅速熟悉成为朋友。这里的了解、试探、小心翼翼，防备心比较重，难得全抛一片心。
还有，在长沙，很多人幸福感指数很高，你碰到一个长沙朋友，他会很兴高采烈地告诉你：“我屋里崽又搞得好赖，我屋里女又做出了什么成绩来，我昨天又到哪里碰到一个有味的事情赖…….”总之，他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地向你说自己的经历或者孩子老婆的一点点成绩，然后幸福满足之情溢于言表，让你都被他深深感染，禁不住向他称赞祝贺；可是到了深圳，就算家里的孩子比长沙的孩子取得的成功更大，自己哪些经历更加神奇，都很少向同事交流，生怕遭到别人的议论和嫉妒。这里的人，过度需要掌控，不分享感受，不易信任或依赖别人，也怕别人依赖；倾向以事、物取代人际情感交流，所以就是：深圳人太独立，不让人亲近，就显得冷漠，人情味少。所以有一句话说：长沙人就是调子高，动不动就是跟他人分享感受；深圳人就是低调，低眉顺眼，碰到天大的喜事也不喜怒形于色，保持着淡定和矜持。这里流行人与人之间的分寸和距离，流行稳重沉默。哪怕是很有钱，都穿得尽量黑白二色，避人耳目，中庸之道，保存神秘和廉洁的形象。但是我又发现深圳人在心里又都非常渴望真正的友谊，其实某种程度上又比长沙人真诚、诚信一些，不乱承诺。长沙一个千万身家的老板，过得滋润无比，他的幸福感比深圳一个上亿身家的富翁还潇洒，行事洒脱而快乐，而且是形于外的，张扬外放的，让所有人都羡慕而感受得到的；而深圳有钱人生怕露富遭别人惦记，于是深居简出，住得高山顶端，穿着说话行为举止都不张扬不外露，甚至有时候还非常“小气”，所以经常有广东人趿着一双拖鞋，穿着棉布衣，却开着奔驰车的很多案例。只能说：长沙和深圳的人文环境很不一样，连人的思路都完全不同。所以才有“湖南人打起脸充胖子，热情好客，单纯快乐；而广东人精明务实，理智，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亲兄弟、明算帐。”
我有一个雅礼的中学同学，跟我不同班原来也不认识，但是有很多共同认识的同学，是这种关系，她大学毕业早就到了深圳工作，我调到深圳后，多次致电她很想跟她见个面认识一下，她总是以这个借口那个理由地推托，后来我也兴致全无，就当没有这个人算了。没有想到，三年前，她因为婚姻关系迁到了北京生活工作，她看了我的电视节目还非常热情地发邮件关心我的后续发展情况，当有次得知我正在北京时，还非常热情地邀请我吃饭见面聊天，而且还约我在北京王府井一家很有名的大饭店请我吃了很丰盛的一顿饭，而且很愉快地跟我聊了很多，包括她的婚姻和很多事。针对这么大的变化，我深深感悟到：完全是因为她换了一个城市，所以心态也起了根本性的变化；过去在深圳，谨慎理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太愿意沾上什么内地来的同学熟人；现在到了北方，周围的人变了，城市的大调子变了，整个环境变了，北风把她的心也吹得随之宽厚善意起来，于是邀请很多次曾被她拒绝的我见面吃饭，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地方散发出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真是南橘北枳啊！
还有一个发小，也是雅礼校长的女儿，大学毕业就来了深圳招商银行。那时我还在长沙工作，每次她回长沙都会跟我见面，带点什么香港出的点心之类的送给我。我却总是发现，那个时候，她总是打不起精神，精神萎靡、非常疲惫的样子，无精打采，一说起工作就是“累得要死，周末全部用来补觉。”一点都没有我们内地人想象当中特区白领的光鲜和快乐。四年后，她毅然拿着积蓄到了美国留学，后来又扎根美国工作了，这几年每次回来，我都明显地感觉到她虽然在美国工作压力也大，也累，但是整个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神采奕奕，笑语晏晏，自信得很，说话也很放松愉悦。看来，大洋彼岸的美国甚至比深圳还让人感觉心灵放松一些。她说我的眼光犀利，确实是如此。
“其实你不用去远方，好地方就在你身旁”这句歌词就是要送给千千万万像我一样怀揣着梦想，从长沙来到深圳打拼的年轻人，其实还是家乡“山美水美人更美”，“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啊！